[KAN0] 過於耀眼的你
*吳平野
「你又閉上眼睛了啦!」
上松從休息區大喊著,那個位置讓他把平野總在球快到他面前時不自覺閉上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揮棒也只是撲了個空,別說擦棒了,根本就離球兩個拳頭遠,也因為他這樣胡亂揮棒,即使對方最後投了個壞球卻還是揮了棒導致被三振。
「嘿嘿嘿、對不起嘛-」
平野隔著帽子抓了抓頭,擠眉弄眼的道歉著。
「別在意,平野也才剛加入不久嘛-不過Akira你的球速好像又更快更重了耶?」
東站起身子,拍拍平野的肩膀要他別太在意,然後將手套中的球丟回去給站在投手丘的Akira的同時,也忍不住甩了甩感覺還有點麻麻的手。
Akira伸手接過了球,看了看平野,雖然他臉上掛著那招牌的笑容已經跟川原他們打鬧成一片,也許是他想太多,但老是覺得平野他還是很在意這一點。
對方入隊算算才一個禮拜左右吧,也不知道近藤教練到底是用了什麼方式才說服田徑社的教練讓出雖然才二年級,卻也早已是隊上正式主將候補的平野來棒球社。
平野的快腿可是連原本隊上速度最快的真山都嚇了一跳,直覺自己快腿王的稱號備受威脅,讓他最近都更加的勤奮練習,不想輸給同樣是從田徑社轉來的後輩。
平野的學習能力非常的強,在這之前從沒碰過棒球的他,也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學會了如何快速的傳接球和基本的規則,可是在打擊方面卻有著致命的缺點,沒錯,平野到現在還是會害怕,Akira的球又快又重,每當他想著要好好打出去時,球就已經到了眼前,"會被砸到!!!"這念頭讓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總是揮棒落空。
今天的練習總算是結束但天色也差不多要轉黑了,在教練照慣例的叮嚀了幾句後大夥才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打算要先去澡堂一趟再各自回家。
「平野,你要跟我們一起去澡堂嘛?」
開口的是真山,雖然是有一點在意自己的地位,不過其實他還蠻喜歡平野開心果的個性。
「抱歉抱歉~我還是下次吧-」
平野將練習服的上衣脫下綁在腰間,抓起了背包斜背在身上後,一溜煙的就跑過了半個球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趕著要去哪裡。
「那小子還真是讓人捉摸不定呢。」
小里湊到了Akira身邊說著,幫忙整理球具的吳波則是慢了一拍也跟著湊了過去。
而盯著平野消失方向的Akira,像是思考著什麼一般,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一會,連小里在叫他也沒有聽見似的。
「Akira-Akira-你有在聽嘛?」
得不到回應,小里忍不住伸手搖了搖對方的肩。
「啊?啊…抱歉。」好不容易,Akira回過了神。「小里,今天你載吳波回去好不好?」
「哈?那車要怎麼辦?喂-Akira!!」話才問到一半,Akira就像剛剛的平野一般,扔下了一句"幫我停去山陽堂那!"頭也不回的就這麼個跑了,留下滿臉困惑的鄰居們。
將背包倚著樹放好,平野他席地得坐將腳上的球鞋連同襪子一起脫下,並且整齊的放置在背包的旁邊,而綁在腰間的上衣則是隨意的折了一下將它放在鞋子的上面,才彈跳的站了起來,稍微的伸展一下身子後,平野開始奔跑著。
左腳、右腳、左腳,他高抬著腿用力踏下時,腳底感受著泥土的觸感,再度抬起時那被揚起的一點小泥沙噴上小腿的沙沙感。
平野的步伐越來越大,他從樹林間跑到了田埂那,看著被夕陽染成茜紅色的天空逐漸轉變成夜晚寧靜的深藍,風吹得稻子如波浪般,他忍不住張開雙臂享受風吹撫過身子的那股涼意,還笑了出來。
只有像這樣盡情奔跑的時候,平野才覺得自己有那種他不會形容的"實感",但還是少了什麼、就是少了個什麼,儘管沒有任何束縛的奔跑著,可就是有一股悶悶的感覺壓在心上,他想拋開那令人討厭的感覺,於是腳步又邁得更大手臂揮動的角度也更大,像是要跑到全身的骨頭都散掉似的。
"喜歡像這樣奔跑,應該是很喜歡才對啊……"
還待在田徑社的時候他偶爾會這麼想著,直到近藤教練跑來說服田徑社的教練跟他去加入棒球社,平野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要找他去棒球社,可近藤教練用堅定的眼神緊抓著他的肩膀直勾勾的看著他說了句,『你奔跑的目標是什麼?你不想知道你可以用這雙快腿做到什麼事嘛?』,那時平野完全呆住了、這是他從來沒有思考過的,雖然田徑教練有說過要推拔他當未來的主將,不過他沒有興趣,只想單純的享受奔跑的樂趣。
但是這次不一樣。
平野覺得那興奮的心跳鼓動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壓抑,『我想試看看!』,等他意識到時才發覺這句話早已脫口而出,對!他想試看看!
不過加入棒球社也過一個禮拜了,雖然他覺得棒球很好玩也學得很快,可那悶悶的感覺還是壓在他的心上…而且最近他還多了個煩惱,就是打不到球。
或許是習慣了在奔跑時四周的景象會模糊,當面對Akira前輩那又快又重的球飛到眼前時,他只覺得球是朝著他打過來,害怕得閉眼胡亂揮棒。打不到球讓他感覺很沮喪,要是一直打不到球連上壘都辦不到的話,那他不就連跑的機會都沒有?想到了這一點,平野的速度慢了下來,夜色也幾乎完全轉黑,快回到放背包的那棵樹時,他幾乎是用拖著腳步。
「啊-!!」原本是盯著自己腳趾走路的平野,抬頭時才看見有個人蹲坐在他的背包旁邊…是Akira前輩!?「前、前輩怎麼在這裡!?」
「平野!你怎麼把東西丟在這沒人顧!」
還是忍不住說了對方幾句,Akira指了指那被放在樹下的東西。
「抱歉…」平野低下了頭一會,不過幾秒後又猛然抬起,「但是前輩怎麼會在這裡?」
「沒啊、就看你好像有一點心情不好,就跟過來看看。」原本臉上還有一點嚴肅的Akira表情柔和了許多,「還有啊,就算是訓練服你這樣亂丟,小心近藤教練會生氣。」他拿起了衣服想要遞過去給對方時,才發現那放在下面的鞋子還有平野他光著的腳上沾著泥土。
「這!我可以解釋!」"不妙!"平野當下在心裡吶喊著,他剛加入棒球社的第一天起,就被教練規定以後不能再這樣赤腳跑步一定給穿上鞋子才行。拿到配發的新球鞋雖然心底高興得不得了,可穿起來就是彆扭,再者,對他來說赤腳跑總是讓他比較舒適感覺上也跑得也更快些。
「……噗」,跟平野想的相反,Akira反而是噗嗤了一聲,笑了起來,讓對方不知所措。
「習慣這種東西比你想像中的難改」,將衣服遞到平野手中Akira接著說到,「我當初剛進棒球社的時候也有很多習慣改不過來,以前濱田老師並沒有嚴格的糾正那些,當近藤教練來的時候,就被一一點出來要我改過。」
平野接過衣服後緊緊抓著,Akira前輩沒有罵他,反而還替他圓了這尷尬的氣氛,這讓他內心有點激動,感覺以前都沒有遇過這樣溫柔的人。
「不過下次別再打赤腳跑,要是受傷可就麻煩了。」Akira站起身子,「你要回去了吧?陪我走一段吧-」
「…恩、恩!」平野用力的點點頭,將腳上的泥土拍乾淨後重新穿上了鞋子、拎起了背包,上衣就這麼握在手中,小跑步的跑到已往前走了幾步的前輩身邊。
兩人沿著另一側的田埂走著,偶爾有些蛙鳴跟路燈滋滋的聲音,走了一段路後,前頭有盞路燈一閃一閃的似乎有點毛病。Akira抬頭看著那在閃爍的燈後突然轉頭面向平野,像是想到了什麼。
「平野,你在打球時是不是會覺得陽光刺得眼睛不舒服?」Akira想起平野在等待打擊時會一直眨眼,他想也許對方打不到球這點也是原因之ㄧ。
「Akira前輩怎麼知道!?」平野很清楚自己打不到球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害怕,但另一個就如前輩所說的,陽光刺得他眼睛不舒服,每次都得眨眼舒緩那種不適感,可是…Akira前輩怎麼知道?
「我想到一個好方法!」「你明天比平常的練習時間早個十分鐘來-」
直到回到家裡,平野還在反覆思考前輩說的好方法是什麼。
隔天平野就照Akira前輩說的,提早了一點來到球場。
「這裡這裡!」坐在休息區的Akira喊了一聲,好讓對方注意到,只見平野脫下帽子朝球場快速敬個禮後小跑步的跑了過來。
Akira手上拿著一個小碗攪著而裡頭有些黑黑的的東西,平野湊過身子看了一下那東西滿臉困惑,只好先乖乖坐在一旁。
「那是什麼東西啊?」
「木炭灰加上一點泥土跟水。」不顧對方臉上的驚訝,Akira邊攪邊繼續說著,「之前跟台糖的人比賽時,有個人在眼睛下方塗了黑黑的一條線,聽說這樣子陽光會沒有這麼刺眼。」
「所以要塗泥土嘛??」
「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麼?不過你看!這看起來挺黑的應該可以?總之試看看。」
Akira用手指沾了一點碗裡的東西,摸起來沙沙涼涼的。
「你眼睛閉上一下。」
「恩。」
平野閉上了眼睛,下一秒他感覺到臉頰上有股濕濕涼涼的東西塗抹了上來,還有一點暖暖的感覺竄上了心頭。
「好了!你張開眼看看!」
平野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裡的是Akira前輩溫柔的笑臉。
「要不要站到球場中間看看效果?」
Akira手上還捧著那個小碗,跟平野一同走到了陽光正大的球場中,他很好奇到底有沒有效,直盯著平野看。
「你覺得呢?」
平野眨了眨眼,露出他雪白的牙齒笑著。
「很耀眼。」
他只說了這一句,看著Akira前輩笑得眼睛都彎了。
那股壓在他心底悶悶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消失的無影無蹤了。